波伏瓦和萨特的关系似乎永远被大家所津津乐道,一位女性主义者的爱情,如何能不让人好奇呢?然而对于波伏瓦而言,萨特或许根本没那么重要。她有她的情人们,有属于她独特的“时间表”,以及给了她无数感慨的“扎扎”。事实上,将波伏瓦永远置于萨特的阴影之下,本身就是女性定义为“他者”的表现。一个更立体的女性主义者,一个更加真实客观的女性故事,才是更应该被关注的。杨笠说男人普通且自信,成为了金句。她很会吐槽男人,好像随口一句话就能戳中人的怒点。但是在吐槽男性上,早有一位毒辣的鼻祖,那就是西蒙娜·德·波伏瓦。我们之间的爱情没有成功,主要是因为萨特不太在乎性生活。他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个热情、活泼的人,但在床上他不是。
难道我们就不能创造出一种男女平等、谁都不用屈服于谁的新式爱情吗?
既然我们如此赞美慷慨和奉献,为什么不给男人一个参与慷慨奉献的机会呢?
当有男性读者认为波伏瓦不是母亲,没有资格谈论生育这一神圣的话题时,她回应说,不是母亲这一点从来没有阻止男人们来谈论母亲这个话题。当她写下的《第二性》广为传播并成为女性主义的圣经时,人们对于波伏瓦本人的认识却还掺杂着许多片面的认识或者误解。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是如何成长至此,她的作品是如何完成,在众人熟知的波伏瓦背后还藏着哪些未经发掘的故事,她为何要着力打造自己的形象……这些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对于大众来说,除了《第二性》,波伏瓦还与另一个名字深深挂钩,那就是萨特。她和这位20世纪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维持了长达50多年的开放式关系,对于这种极具先锋性的伴侣关系,人们津津乐道。人们一直把波伏瓦当作这段关系中的弱者——思想上她被萨特启迪;感情上她依赖萨特,波伏瓦是萨特的爱情猎物。萨特在二人的感情中无数次打着“偶然的爱情”的名义去公开追求各种女性,而相比之下波伏瓦的感情经历似乎显得单调许多。然而在波伏瓦的最新传记里显示,波伏瓦的感情生活远远比大家想象中的精彩。在和萨特的开放式关系中,她曾和情人朗兹曼一起共同居住了7年,他也是波伏瓦唯一一个用法语中亲密的第二人称“tu”去称呼的情人,就连对萨特也未曾如此过。除此之外,她在早期就和多个情人有关系,严格分配时间,早已是“时间管理大师”。在工作以外,波伏瓦在生活中也坚持严格的时间分配:每周有两个晚上和自己的学生奥尔加度过,两个晚上和学生纳塔莉度过。纳塔莉十分讨厌波伏瓦如此吝啬自己的时间,说波伏瓦就像是“冰箱里的计时器”,一到时间就要工作。在一众认为波伏瓦极其需要萨特的声音中,也有人为波伏瓦抱不平。
英国作家安吉拉·卡特曾经写道,每一个有脑子的西方女性肯定都在某一个时间点问过这样的问题:“像西蒙娜这样的漂亮女孩为什么要去倒贴萨特这种无聊的丑八怪,跟他浪费时间?”
卡特接着给出答案:“只有爱,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陪跑。”而这种发声依然把波伏瓦置于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而陪跑的境地。
1970年,波伏瓦和萨特在巴黎
实际上,波伏瓦并非陪跑,也没有因为爱情而失去理智,她明白自己到底选择了什么。和萨特在一起之初,波伏瓦就说过萨特是她思想上无可比拟的挚友。在她身处的年代,女性的思想还未被正视,她想要发展自己知识女性的一面阻碍重重。但是她敏锐地意识到,和萨特在一起对她的思想有着促进与启发作用。那时她心里便明白,自己需要萨特,而这种需要也许并非爱情。波伏瓦没有一味地吸收萨特的想法,反倒给予了萨特许多帮助,他们二人之间更像是在智识上互相鼓励。在人们说出“没有萨特,就没有波伏瓦和《第二性》”时,也许同时可以想想,波伏瓦对于萨特有多么大的影响,毕竟萨特也同样需要着波伏瓦。萨特有3天没有收到波伏瓦的来信,这使他意识到他面对一切的勇气,完全来自“被海狸(波伏瓦的昵称)理解、支持和肯定”。人们对与波伏瓦的认识,仍然停留在《第二性》、女性主义,以及“海狸”这个称呼上,对于波伏瓦本人来说,还有一个为更为重要的元素——哲学。他们二人在竞争激烈的法国国家哲学教师资格考试中分别获得了第一和第二的成绩,马上就要开始他们哲学教师的职业生涯。在那个法国哲学星光闪耀的年代,波伏瓦是一颗前途无量冉冉升起的哲学新星。她以21岁的年纪成为了有史以来通过法国国家哲学教师资格考试最年轻的人。然而在后来的人生中,波伏瓦一直坚称:“我不是哲学家......(我只是)一个文学作家,萨特才是哲学家。”世人也从没有给过波伏瓦在哲学上太多的认可,总以为是萨特才能让给波伏瓦留在哲学世界,批评她缺乏原创性。然而在过去10年里,随着许多与波伏瓦相关新材料和文件的不断面世,让人发现波伏瓦早在遇见萨特之前就已经有一些哲学思考。她曾用萨特的署名发表了她自己的文章;为萨特备受好评的代表作之一《恶心》提供想法、修改手稿;她写作和出版了不少哲学作品来批判萨特,甚至最终改变了他的想法;她在遇到萨特之前,就有关于存在与虚无的哲学思考,只不过他们对于这个问题的结论不一样。实际上,很多人认为“萨特式”的思想并不完全是萨特自己独创的。1945年 “存在主义攻势”年,波伏瓦在做广播直播
但同时,她也早就意识到,想要成为一个哲人,就意味着要背离很多传统意义上的女性角色。波伏瓦在精神上的自我与性别意义上的自我形成了冲突,即使是像她这样一位女性知识分子也会饱受这种矛盾的困扰。也许是这个原因,不仅世人对她哲学上的成就视而不见,她自己也对此有所保留,因此否认哲学家的身份。如果说波伏瓦对性别的认识是杰出且先锋的,那么这一切可能起源于她对于全人类的认识。出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即使不再富裕,波伏瓦也离真正的贫穷和苦难有一定的距离。当她去看望喜爱的保姆一家时,在那栋公寓里她才近距离见到真正贫穷的人正在遭受的痛苦。这一切让她印象深刻,在后来的《他人的血》小说中波伏瓦也写下了这样的情节,“在波伏瓦的一生中,每每听闻人们对同胞的苦难漠不关心的时候,她都感到骇然不已”。电影《花神咖啡馆的情人们》中的波伏瓦(安娜·莫格拉莉丝 饰)
在这之后,她一直有着对贫穷与苦难的悲悯和关照,对于自由的理解,关于文化特权的一切。文化是一种特权,许多知识分子像其他特权阶级一样,都忘记了其他人并不像他们一样拥有特权。
值得注意的是,波伏瓦转向自传的同时,人们对知识分子的特权和政治参与的批评也越来越多。这也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但在我看来,更有可能的是,波伏瓦的写作是她将政治付诸行动的方式之一。
而这样的波伏瓦很少被讲述,或者说很少被注意到,这也正是所有女性叙事在历史中所面临的境况。即使是在2022年的今天,波伏瓦的所作所为依然可以称得上勇敢和特立独行,更何况她身处19世纪的法国,女性才刚刚有学习的机会。出生于一个保守的中产阶级家庭,她被期待着成为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她的母亲、姐妹以及密友都是如此。她所接受到的教育、大脑所思考到的内容,以及眼中所看到的不幸都在让她的灵魂想要挣脱时代与性别的桎梏。不过她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也很明白自己的宿命。她在日记里叮嘱自己:不要去追逐外界强加给你的目标,不要去盲从社会既定的框架。
她成为一名女性主义的引领者这件事早有预言,因为她是如此坚定。19岁那年,波伏瓦在日记里写道:“我的生命中最深刻的部分就是我的思想。”之后的59年里她经历了很多,但78岁时的她仍然保持初心:“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我的思想。”而身边亲密女性的生活也在她心中泛下涟漪,在无形地告诉波伏瓦,应该去追求自己作为女性、作为人类一员所应该获得的平等境地。她童年最为亲密的好友扎扎困在女性的宿命之中,因为无法破除家庭对自己的安排,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最终在痛苦之中去世。
失去扎扎是波伏瓦人生中最为重大的事件之一,“扎扎去世之后的至少30年里,波伏瓦都觉得她的自由是用扎扎的生命换来的”。
波伏瓦希望她的作品能够激励读者们去追求自由,为他们的想象力和生活道路开辟新的可能性。
如果说扎扎的一生曾经对于波伏瓦有重要的启迪与意义,那么波伏瓦之于我们所有人也是同样重要。她勇敢而特立独行的一生激励了万千女性,她思想的结晶《第二性》也鼓舞了女权运动,而这正是女性获得更多权利的开端。扎扎的命运已经来不及改变,更无法起死回生,但是在现在和未来,还有许多个来得及改写故事的女性。
波伏瓦1967年接受加拿大广播电台(Radio-Canada)采访
当我们看到一个更为立体的女性主义者、一个真实客观的女性故事,就能为自己的生活开辟更多的可能性。波伏瓦的一生不仅仅是作为女性主义的榜样,而是所有的女性都可以在其中看到相似的困境和同样的软弱,更在其中明白,她们可以追求另一种人生的可能。我们都可以成为一个自由的自己,不被性别定义的自己。这是一本取材于近几年新曝光的信件、早期日记等材料的波伏瓦全新权威传记,呈现很多此前不为人所知的波伏瓦的个人细节。这是迄今为止最好的波伏瓦传记,所有对波伏瓦感兴趣对女性主义感兴趣的读者都不容错过。
书籍推荐:《成为波伏瓦》,[英] 凯特·柯克帕特里克 著,中信出版集团《成为波伏瓦》是根据近几年新曝光的波伏瓦信件、早期日记等材料撰写的波伏瓦全新权威传记。为读者呈现一个更为真实立体的波伏瓦,也让我们重新看待波伏瓦和萨特的关系。为什么这位“女性主义偶像”要着力打造自己的形象?为什么关于她和萨特的关系她会频频“撒谎”,或是声称自己不是一个哲学家?也许带着这些新的细节,我们能更进一步地去认识真正的波伏瓦。